大四開學這天，閔玧其見到了那個從新生報到就掀起話題，人人關注且稱天菜級的未來校草大一生。
一片黑壓壓的人群裡，還是能一眼就望見他，圓滾滾的腦袋、烏溜溜的眼睛，還有跟挺拔的壯碩身材一點也不相襯的稚氣五官。
是真的挺好看的，閔玧其無法否認。他從不懷疑這孩子能越長越出眾，只是那魁梧的身形跟印象中相差太遠了。
三年啦……時間過得真快呢。一陣莫名的感慨隨著口中的菸圈吐出，沉浸於回憶裡，蹲在地上抽菸的男人絲毫沒注意身後花圃間傳來的細微聲響。
「好久不見了，玧其哥。」稍嫌稚嫩的嗓音傳來。
閔玧其心裡一驚，但表面仍維持住一貫的冷漠。捻熄了手上的菸，他站起身與來者對視。
那人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菸蒂，幾乎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。
「哥都沒長高呢。」男孩勾起微笑看向從前必須抬頭仰望的鄰家大哥哥。
「你為什麼在這裡？」這小屁孩竟然高自己半顆頭了。
田柾國無辜的大眼睛四處兜轉。「難道這裡只有抽菸的人才能來嗎？」
「別裝傻，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。」以他的成績，怎麼輪也不該來這種三流學府。
「你說呢？」對方笑著把問題丟了回來。
深深嘆了口氣，閔玧其知道自己的大學生涯注定是無法平淡地落幕了。
★★★
風平浪靜的日子過了幾天，就在他暗自慶幸田柾國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，麻煩就找上門了。
「玧其，外面有人找你。」剛進教室坐下沒多久，後面的同學拍了拍他的肩，循線往門口望去，是隔壁系的女生。
避開班上同學們探究的眼光，閔玧其跟著對方來到走廊盡頭的空教室外。
「那個新來的小帥哥跟你很熟？」女孩開門見山地問道。
「普通。」閔玧其聞言立刻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果不其然，她拿出粉紅色的信封，他不禁鎖起了眉頭。
似曾相識的人事物，令閔玧其諷刺地勾了勾唇，才過了多久呢？
彷彿沒有看到他臉上複雜的表情，她依舊故我地說著。
「看在過去的情分上，你會幫我這個小忙的吧？」
信封在空中寂寞地待了幾秒，閔玧其沒有伸手去接，女孩將信封塞進他胸前的口袋。
「先謝謝你了，玧其。」
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，知道他無法拒絕她的請求，女孩勝券在握。
★★★
猶豫再三，閔玧其還是來到了田柾國的班級。
教室裡的男孩在看到他的瞬間，燦爛的表情完全無法遮掩，朝他飛奔而來的腳程堪比閃電。
「哥怎麼會來找我？」渾身洋溢著陽光氣息的少年靠近，閔玧其不自覺地悄悄退了幾步。
沒有多餘的招呼，他拿出了口袋裡的信封。
好心情瞬間消失無蹤，少年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，隨即用更浮誇的弧度掩蓋不悅的情緒。再怎麼蠢也不會以為這是哥哥給自己寫的情書吧？
「哥現在也做這種飛鴿的工作啊？」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接過了粉紅色信封。
「就……受人之託。」閔玧其尷尬地搔了搔後腦杓。
「我倒要看看是什麼貨色能讓你親自來找我……」
「資管系的？」田柾國輕佻地吹了個響亮的口哨。
「唉唷！看不出來呢，柾國啊，那學姊可是智慧與美貌雙全，要身材有身材，要頭腦有頭腦……」一旁的男同學早打聽過了幾位系花的相關訊息，班上的男孩們聽見有人討論美女也紛紛感興趣地湊了過來。
「這麼好的女孩子，哥怎麼會錯過呢？」沒管身邊那些興致勃勃的色胚們，田柾國勾起一邊唇角，耐人尋味的眼神探究著他的哥哥。
「呃……那我先走了。」感受到那小子簡直要將自己盯穿的視線，閔玧其連藉口都來不及找就趕緊逃離現場。
人一離開視線，田柾國的嘴角就垮了下來，將信紙收進信封，正打算隨意地丟進垃圾桶，肩膀卻被拍了拍。
回頭一看，又是那個八卦的同學。
「那個……剛剛那個人是你哥嗎？」對方有點小心翼翼的口氣，引起他的好奇心。
「是小時候很照顧我的鄰居，怎麼？」
「我聽說他和那位系花短暫地交往過，但是分手後，很多不好的傳聞也不脛而走……」同學邊說邊觀察著田柾國的臉色，怕自己的雞婆惹得新同學不開心。
「哦？是什麼樣的傳聞呢？」揚起的尾音，配上寫滿旺盛求知慾的表情，他示意他再繼續說下去。
「據說就兩三個月吧，兩個人只有牽牽小手的進度，分手還是女方提的，大家都說閔學長那方面好像不太行……」男同學降低了音量，畢竟這種道人長短的舉止並不怎麼光彩，儘管都是道聽塗說。
臉上平板的線條又揚起了些弧度，鼓勵地拍了拍同學的背。「謝謝你的小道消息，我受益良多。」
望著田柾國離去的背影，男同學一臉茫然地深陷迷霧之中。
那方面不太行？怎麼可能？他的哥哥可是硬梆梆的呢，這點田柾國比誰都清楚。
一輩子也不會忘記，那個炙熱的夏天。
★★★
還是國中生的田柾國，跟著雙親搬遷到偏郊裡寧靜的小鎮，附近的鄰居都很熱情也好相處，尤其是隔壁家的閔叔叔、閔阿姨，對這個和自家兒子年齡相仿的孩子更是照顧，兩家感情也格外的好。
閔玧其的爸媽忙工作常常不在家，被拉到田家去蹭飯也是三天兩頭的事。後來田家的事業也漸漸步上軌道了，夫妻倆忙得不可開交，常常好幾天才能回來一趟。
早就適應獨立生活的閔玧其便擔起照顧田柾國的責任，儘管他課業上不了臺面，但燒菜家務可是樣樣行，還懂幾樣樂器。每當他彈起鋼琴，田屁孩在一旁閃閃發亮的目光完全無法移開，哥哥在他眼裡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。
除了上課時間，兩個人總是形影不離，偶爾打打鬧鬧但從不吵架，感情比親兄弟還好。
一轉眼，閔玧其高中畢業了，田柾國也即將揮別國中生涯。
那一天本該和往常一樣，暑期輔導結束的田柾國會在校門口看到前來迎接自己的哥哥，然後邊聊天邊嬉鬧地走回家。閔玧其煮飯，他寫功課，兩人一起度過悠閒的週末。
但現在才下午三點多，導師卻說臨時有事，剩下的兩堂課不上了，就當給孩子們鬆口氣，難得的提早放學了。
田柾國在一片歡呼聲中步出教室，今天就自己走回家吧，沿途買兩個冰淇淋，慰勞一下辛苦的哥哥。
拿著閔玧其給他的備份鑰匙打開了大門，探頭巡了一圈卻沒看到哥哥的影子。來不及擦乾額頭的汗水，田柾國放下書包，提著冰淇淋躡手躡腳地上了階梯。
似乎有什麼異樣的聲響傳進耳裡，隨著腳步每上一個台階，那聲音就越發清晰。
哥哥帶了朋友回來嗎？
緊張又好奇的心理吸引著他上前窺探。篤定沒有人會看見一般，房間的主人並沒有鎖門，甚至只是稍稍地虛掩著。
透過門縫看到的畫面，足以讓活了短短十幾年的男孩永生難忘，又或者該說是回味無窮？
電視螢幕上交纏的人影、嬌吟和粗喘不斷的背景音……最讓他震撼的是對面沙發上的哥哥，他裸著下身，胸口隨著手上的動作微微起伏。
田柾國摀住了嘴巴，摒住呼吸，瞪大的眼睛緊緊盯著閔玧其。理智告訴他偷窺是不對的，但身體卻老實地移不開半步。
螢幕上的兩個人肢體動作越來越激烈，眼前那人手上的頻率也跟著加速。隨著影片進入高潮，閔玧其終於嗚咽著菸酒嗓射了出來，手上、地上、沙發上瞬間一片狼藉。
房裡明明開了冷氣，但他透著粉的白皙身體依舊沁出了層薄汗，從下巴滑落的汗水彷彿也淌進了田柾國的心裡，泛起一圈又一圈止不住的漣漪。
影片在激情過後便結束了，偌大的空間只剩下慾望獲得紓解後滿足又疲憊的喘息聲。
突然「咚！」的一聲，田柾國提的冰淇淋袋子從他滿是汗水的手心滑落，蓋子被撞擊彈了開來，裡頭早已融化的液體也傾巢而出。
剎那間兩雙眼睛對上視線，閔玧其傻愣地還沒來得及反應，門外的孩子就驚慌失措地跑了，掉在地上的冰淇淋孤單的演出獨角戲。
樓下傳來碰的關門聲響，閔玧其盯著搶戲的冰淇淋屍體，久久回不了神。
★★★
田柾國第一次單獨過了一個週末，餓了就出門買外食，儘管有些害怕，晚上還是壯著膽子自己睡。
新的一週又開始了，吃完了從冰箱裡拿出來微波的三明治和鮮奶，他鼓起勇氣揹著書包打開家門，外頭卻沒有預期中會出現的那個人。
他鬆了口氣，這樣也好，他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去面對他的哥哥。
一整天都心不在焉，他總想著哥哥什麼時候會來呢？來了又會怎麼解釋？憑什麼又得向他解釋呢？
可想而知，放學的校門口也沒有出現那個人的影子。
說不落寞是騙人的，但他知道彼此需要一點時間，哥哥也還沒想好怎麼面對自己吧？
孤獨的一個禮拜又將近尾聲，田柾國等來的卻是久違的爸爸媽媽，和閔玧其搬走了的消息。
本來已經報名了市內一所大學的閔玧其，不知什麼原因突然改變心意，考取了外縣市的學校，離這裡有段距離，索性就搬過去宿舍了。
田父田母疑惑地討論著，一邊幫孩子收拾行李，沒有了可靠的鄰家大哥哥，他們也不放心讓田柾國一個人，便打算把這屋子退租了接他到城裡一起住。
田柾國遭受了極大的打擊，像個被拋棄的娃娃般，有體無魂地過起了沒有閔玧其的日子。
哪有什麼原因？閔玧其就是逃了，一向在弟弟面前自信威武的他，怎麼能承受這種不堪的場景。最丟臉的不是看A片忘了鎖門，也不是打手槍被未成年的孩子看到，而是片子裡的主角只有男人啊……
★★★
新一代校草回信給系花學姊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校園，閔玧其還在消化自己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擔憂的心情，女主角便又找上門來了。
好不容易憋到了沒人的走廊，前女友唰的一下把一團紙條丟到閔玧其身上。
「你們是什麼意思？耍我嗎！？」
沒等他回過神來，女孩憤怒的身影就消失在樓梯口。閔玧其愣愣地撿起紙條打開，上面只有簡短的三個字”就憑妳？”
他不懂田柾國這麼做的動機，或許自己也私心地不希望他們在一起，但一個新生這樣招惹前輩，他不想自己遭遇過的處境一樣發生在他身上，自己寡淡無欲的性格挨得住，但他哪捨得唯一的弟弟受這種罪。
煩躁地探進口袋想要拿菸，卻又摸到旁邊的薄荷糖，那是上次重逢畫面的最後，田柾國塞給他的。
「抽菸不好啊哥，犯菸癮的時候就吃顆糖吧！」清脆的嗓音言猶在耳。
終於到了放學時間，閔玧其還是忍不住地來到了田柾國教室外頭，說來也好笑，當初還總怕對方來找自己呢，結果反而連著兩次都是自己送上門。
等待的人總算出現在門口，他驚訝地問道：「哥怎麼來了？為什麼不叫我？」
「田柾國，我問你……」
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急切地打斷。
「我好餓啊，哥一起吃飯？」
好久不曾一起吃飯了，整段用餐時間下來，田柾國東拉西扯地談著從前，也聊到了沒有彼此的時光，閔玧其儘管急著問他和學姊的事，卻也只能被動地跟著聊起過往。
直到步出餐廳，兩人平行地走著，閔玧其又想起了這趟的主旨，連忙開口：「所以你和她是怎麼回事？」
田柾國這下是真的不高興了，難得兩人獨處，哥哥怎麼總提起不相干的人。
「閔玧其，你當初為什麼離開？」
沒料到尷尬的問題會這麼唐突地被提起，本來還理直氣壯的人反而說不出話來了。
「哪……哪有為什麼？」支支吾吾的，眼睛都不知道看哪裡好。
「我那時候只是還小，沒辦法接受那種衝擊，絕對不是嫌棄哥哥！」田柾國真摯的雙眼看著他，不容許自己的話受到一點質疑。
這小子又叫他哥哥了，在學校以外的地方，在只有兩個人獨處的此刻，帶著撒嬌的稱謂一直是自己最無法招架的啊。
閔玧其整張臉都羞紅了，憋了半天一句話也回不了。
「如果時光能夠倒回，我絕對不逃跑了！哥哥你相信我！」弟弟抓著他的肩膀，氣勢如虹地還不放過這個話題。
「不走，那你又想如何？」惱羞之餘，閔玧其也真的好奇他會怎麼做。
「肯定是衝進去把哥哥壓在沙發上弄到叫不敢為止……」少年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呢！
孩子終究是長大了，這種不像樣的話也是信手捻來。
閔玧其被噎得差點嗆咳，轉過身去又想從口袋裡掏菸，這幾年養成的習慣讓他緊張就想抽菸，煩躁也抽，受挫也抽，想田柾國的時候也抽……
結果菸還沒放進嘴哩，身子卻突然又被轉了回來，一片影子罩上來，唇也接著被封住。
兩個人的初吻來得太突然，閔玧其猝不及防，然而那一端遞過來的卻不是舌頭，而是田柾國嘴裡的薄荷糖。
「哥哥記性不太好啊，我不是說過不准抽菸了嗎？」俏皮的舌尖在分開前又舔了下閔玧其的薄唇。
後者睜大了雙眼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，這傢伙竟然在大街上……
「下次就不只是糖果了。」田柾國笑著說。
ＥＮ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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