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睡過頭了，抄起書包套上白布鞋，嘴巴還咬著一片草莓吐司，我匆匆忙忙地打開大門，那個站得筆挺的男孩果然在外面等我了。
「又要遲到了，妳怎麼每天都讓我等？」男孩語氣雖不耐煩，但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對我生氣的。
關上門，我趕緊小跑步到他的自行車邊，他熟練地接過我的書包放進籃子裡。我拍拍制服裙子正打算像往常一樣豪邁地跨上後座。
「等等。」他說，兩眼發直地上下打量我。
站在原地，不知名的心虛湧上心頭，「怎麼了嗎？」
「妳的裙子，是不是又改短了？」一邊說著還一邊上手把我的裙襬往下拉。
「喂你做什麼！我的裙子要被你扯掉啦！」我連忙阻止他作亂的大手。
「有沒有穿安全褲啊？」理直氣壯的口氣。
我翻了個白眼跨上後座。「有啦有啦，你真的像個老頭子一樣。」
對方還想反駁什麼，我趕忙將吃剩一半的吐司塞進他嘴裡，「出發啦！」
我們是從小到大的鄰居，就是人家說的青梅竹馬，但我覺得和他之間的關係更像兄弟或閨蜜，他沒把我當女生，我也從沒把他當男生。
從幼稚園到高中，我們每天都一起上學。
國小和國中都在學區內，走幾步路就到了。但高中就距離我們社區有點遠了，開學前他特地買了自行車，我坐了幾次嫌屁股痛，他還貼心地將後座換成海綿墊。
依稀記得幼稚園的時候，他總愛拉著我的手，說要保護我。即使那些無聊的小男生嘲笑他羞羞臉，他也從不在意。
這麼多年來我們從不吵架，反正不管我多任性，他都會遷就著我，我也把這項特權視為理所當然。
第四堂下課，又有男孩子等在教室後門，肢體僵硬地遞給我一封信，接著扭頭就跑。可我都還沒來得及打開，就被人一把搶走。
「田柾國，你幹嘛？」
那人倒是氣定神閒地直接打開了看，「是妳的菜？」
其實不看也無所謂，確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，我聳聳肩。「不是啊。」
只見他迅速地將信封收進口袋，「那就沒必要看啦，走，哥哥帶妳去吃咖哩麵包。」
「哥你的頭，少佔我便宜。」
挺著撐到不行的肚子，回到教室準備午休。
屁股才沾上椅子，隔壁座的閨蜜立刻湊過來，臉上寫滿曖昧又八卦的表情。「剛剛那男的怎麼樣？」
「不怎麼樣，就沒感覺。」
「妳這樣怎麼行啊？不是想談戀愛嗎？」她頓了頓又開始擠眉弄眼，「不如就跟田柾國在一起好啦？」
我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，吃飽就好睏啊。「他以後也是要交女朋友的嘛，怎麼能一直跟我綁在一起呢？」
「你怎麼就不想想說不定......算了當我沒說」。閨蜜一臉我沒救的樣子，我才懶得理她，趴上桌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識。
放學回家的路上，前座踩著踏板的男孩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，我突然又想起中午閨蜜說的話。
「唉，我也好想交男朋友啊！」嘆了口氣，我不禁感慨地脫口而出，身邊的朋友都在談戀愛，我怎麼就是沒有喜歡的對象出現呢？
田柾國好像沒聽到似的，始終沒有附和我的話題。我也不以為意，這人本就寡言，偶爾整段路程都沒有對話也不足為奇。
一轉眼就到家了，下車後我拿起書包和他道別，他卻沒有馬上回覆我，這一刻我總算察覺他的不對勁。
看著他陰沉的臉色，我訥訥地問，「你怎麼了？」
「那我呢？我就不行嗎？」
聞言我愣住了，從來也沒想過這句話會從他口中說出，我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看到我的反應，男孩突然又笑了，像以往那樣。「我開玩笑的，先說晚安啦。」
炎炎夏日的傍晚吹起了微風，我傻傻地站在原地目送他返家的背影。
這一夜我翻了很久才睡著，腦海裡總是一直浮現田柾國的那句話，和他當時的表情。
翌日，我頂著黑眼圈，準時地踏出家門。
忐忑的心情在看到那個人之後終於得以解脫，果然是開玩笑的吧？
「我以為你不來了。」我故作輕鬆地想化解兩人之間尷尬的氛圍。
「難道讓你自己走路去嗎？」他淡淡的語氣，像這幾年來的每一天一樣。
才第一堂下課，閨蜜氣喘吁吁地拉著我往教室外頭跑，三樓走廊上的矮牆邊已經聚集了一些學生。
「幹嘛呀？」我撫著胸口沒好氣地問她，早餐的三明治彷彿都要反芻到喉嚨口了。
「妳自己看。」她指著樓下中庭的方向，我循線望去，是田柾國和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。
女孩羞澀地向他遞出粉紅色的信封，距離太遠聽不到她說了些什麼，我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。
田柾國卻只是微笑，耐心等她說完然後輕輕地搖搖頭，沒有收下信封，但是收下了巧克力。
懸著的心一直持續到了放學。自行車後座上，我猶豫了好久，眼看就要到家了，我還是開了口，「你接受她了嗎？」
田柾國沒有回答，直到自行車在家門口停下，他從書包裡拿出那盒精心包裝的巧克力。「這個給妳，妳不是喜歡巧克力嗎？」
我木訥地收下，心裡五味雜陳。「她不是你的菜啊？」不死心的，我又問了一次。
「這很重要嗎？」他微微傾身與我平視，天有點灰了，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。
「我好像，不希望你交女朋友。」我直覺地說出我的感受。
「哦，只有妳能交男朋友？」
聽他這麼說，我不禁著急了。「那我不交了，你能一直陪著我嗎？」
他卻不再說話了，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便牽著自行車回家了。
接下來的幾天，他的態度都很冷漠。每天上下學的路程，變得好煎熬，我試著想開啟話題，但每次話到了嘴邊就又吞了回去。
課堂上的我一蹶不振，閨蜜看不下去，終於向我詢問了事情的始末。
沒料到我話才說完，她就一筆用力地敲了我額頭，「妳哦，真的很遲鈍。」
我撫著紅腫的額頭，納悶地興師問罪。「妳什麼意思？」
「我本來不想說的，但妳真的蠢到沒藥醫。」她嘆了口氣接著道，「妳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嗎？」
原來這樣就是喜歡嗎？我宛如大夢初醒般。
家門口，他說了再見，和前幾天無異，不等我回覆就轉身準備回家。情急之下我鼓起勇氣拉住了他的衣襬。
「田柾國，我有話跟你說。」
他似乎愣住了，轉回身子看著我，靜靜地等待我的下文。
「我、我喜歡你。」
他皺起眉頭，「這又是什麼新花樣？」
「我只是想清楚了，一直有你在身邊，習慣讓我蒙蔽了對你的感覺，原諒我這麼晚才發現。」深吸一口氣，我一股腦地將心裡話全盤托出。
「我真的沒辦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......所以，你願意接受我的告白嗎？」
我緊張地抬起頭看他，卻發現他的臉跟我一樣紅。
遲遲等不到回覆，我後知後覺地暗罵自己，就這麼沒頭沒腦地告白了，兩手空空的。
想起那女孩用心準備的禮物，我為自己的衝動感到懊悔。
「但是我沒有情書也沒有巧克力......」
然而我話還沒說完，就落入了一道溫熱的懷抱。
田柾國緊緊地摟著我，將臉埋進我的肩窩，我聽到他好聽的嗓音微顫地說著。
「有妳就夠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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