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碩珍最近深刻的體會到了水逆的奧義。
在空降部隊就任之後,他隨即沒有預警的被調離了原來的單位,他怎麼也想不通,為什麼他一個人事部的小小員工會被安排到執行長身邊當秘書?上頭只丟了一句人手不足,這麼大一間公司要徵人還怕沒有?看來是連藉口都懶得找。
更令他頭疼的是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上司,明明在人前一副斯文嚴肅的樣子,一旦兩人獨處了就想方設法的各種撩他。
他出社會這麼久了,男男女女什麼樣的追求者沒見過,就是沒遇過這麼霸道的人。
那氣勢就只差明白的寫了"老子就是你男人"在臉上。
搞得全公司上下沒人敢再對他有非分之想,其實這麼看來也算好事,但那人身上散發出的一股莫名強烈的侵略性,總令他渾身不自在。
在茶水間為自己沖泡咖啡,想起最近連番惱人的事情不禁深深嘆了口氣,身後突然一堵肉牆靠近,趁著他分神之際將他圈入勢力範圍,結實的胸膛頂著他的背脊,繞過腰側的臂膀撐在吧台上,金碩珍嚇了一跳卻已然沒有逃跑的餘地。
流氓上司湊近他的脖頸深吸一口,「好香......」
低沉沙啞的聲線差點讓金碩珍起了哆嗦,他強忍著故作鎮定。
「執行長也想來杯咖啡嗎?」
耳邊傳來令人渾身酥麻的輕聲一笑,「想吃你。」
★★★
「你不是說......」金碩珍狐疑的環顧餐廳一圈,最後視線回到了對面的男人臉上,「今晚請大家吃飯,熱絡一下感情?」
怎麼整間餐廳除了店員之外,就他們倆?
金南俊理直氣壯的將MENU攤開推向他。「在我心目中,你就足以代表所有人。」
金碩珍忍了又忍,硬生生克制住了想要往上瞟的眼珠子。「嗯,執行長高興就好。」
男人露出滿意的笑,「這邊的羊肋排是招牌菜,來一份?」
金碩珍瞠大了好看的杏眼,「不!」
激烈的反應引起對方的好奇心,他揚起眉毛,「不吃羊?因為宗教問題還是......」
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,瞬間紅了耳尖。「沒有......就是單純不喜歡那味道。」
「嗯哼。」金南俊表示理解的點了點頭,「那我們吃別的。」
等待餐點的空檔,他舉起桌上的開胃酒邀他乾杯。
金碩珍不太情願的跟著舉杯,「慶祝什麼?」
那人揚起嘴角,又是痞氣的弧度,「慶祝我成為你的上司?」
「我不覺得這是值得開心的事。」他撇撇嘴,一點面子都不給。
金南俊反而更起勁的硬是跟他互碰了高腳杯,清脆的聲響在被包場的餐廳裡更顯突出。
「那就慶祝你成為我的下屬,我很開心。」
★★★
也不是所有的狀況都能在掌握之中,偶爾金碩珍會在早晨刷牙的鏡子裡,看見自己頭頂冒出的耳朵,興奮或悲傷的情緒太強烈的時候,尾巴也會不受控制的跑出來。
酒精這類的東西更是從來不敢貪杯,就怕一個不小心在人類面前出了“羊”相。
來到人界好一段時間了,他還在適應,也還在學習,讓自己更像個完整的人類,小心翼翼的不被發現這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然而金南俊的出現令他心神不寧,原本平淡安穩的生活也因為他帶來衝擊。
週末他獨自驅車到深山裡,窗外的景色越來越偏僻,甚至沒有了柏油路,直到車子無法再往前駛,他才下了車步行到一處杳無人煙的叢林入口。
須臾之間,翩翩美男子便幻化成了一隻可愛的潔白小綿羊。
獸人村,顧名思義就是存在著半人半獸的血統之生物所聚集的村落。
世界上有極少數的動物,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因為基因突變的關係,註定無法成為完全的動物或人類,而牠們的母親也會意識到這點選擇將之拋棄。
畢竟就算養活了這個親骨肉,未來也會因為與生俱來的缺陷被群族排擠,縱使不捨也得狠下心腸,物競天擇,是亙古不變的法則。
被丟下的新生兒只能孤獨絕望的等死,或是幸運的被獸人村派出的巡邏隊發現,帶回村落,獲得重生。
這裡不是牠們的出生地,也不會是牠們安享晚年的處所,充其量只能算中途之家。當獸人成年後,學會控制人與獸之間的型態轉換,便得離開獸人村,到人類的世界開始全新的生活。
幼羊們看到碩珍哥哥回來了十分開心,蹦蹦跳跳的圍著他轉,打打鬧鬧了好一會,他才得以脫身前往長老的休息室。
「最近好嗎?」蓄著蒼白鬍鬚的老人慈藹的端詳這個他細心培育的獸人,想當年撿到牠的時候還是隻奄奄一息髒兮兮的幼羊呢,現在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。
亭亭玉立似乎不適合用來形容男人,但金碩珍適合。
不是他自誇,這孩子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時候,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標緻外貌,簡直令全村為之瘋狂。
只見他聞言低頭沉思了半响,「我不確定......」
「戀愛了?」長老一把年紀已是閱人無數,這般困惑的神情自然也看過不少。
金碩珍彷彿被電流擊中般頓住了,而後咕噥道:「戀愛嗎?應該不算......」
長老也不多說,拍了拍他的肩,「順從自己的意念吧,人生苦短,及時行樂。」
★★★
首次一同出差,很臨時也很倉促,目的地遠在西班牙。金碩珍忙得暈頭轉向,上司還不知好歹的笑著吩咐他訂一間雙人房,然後在他炸毛之前趕緊補了句開玩笑的。
長途飛行的疲憊和密集的行程,抵達下榻飯店時天色已黑,兩人隨便解決了晚餐便各自回房休息。
半夜門被敲響,金南俊佇立在門外,悶著聲音說他那房間冷氣壞了,熱得睡不著。
室內燈光昏暗,金碩珍沒發現對方腥紅的瞳孔,他瞇著朦朧的眼說要過去幫他看看,豈料話都沒說完就被壓在牆上親,力氣之大、速度之快,他甚至來不及反抗。
回過神來,自己已經被按在床鋪上,那人雖然急躁,前戲什麼的步驟倒是一點也沒疏忽,撩撥得他連最後一絲理智都蠶食鯨吞。
整個晚上,金南俊用他沒聽過的低啞嗓音,一聲聲的喚著他的名字。
那一夜,巴賽隆納的月亮特別圓。
★★★
翌日,金南俊在一片混沌中醒來,金碩珍早已衣著整齊在整理文件,見他醒了也不尷尬,一邊催促他穿上衣服接著開始一絲不苟的報告日程。
一整天下來,他的秘書一如既往,沒有半點反常。回程的飛機上,他小心翼翼的開口,「你生氣了?」
身旁的人表情平淡,一個眼神也沒給他。「沒有。」
他正在懷疑這個回答的可信度,又聽見他說:「只是各取所需,執行長不用放在心上。」
明明就是生氣了。
那之後金南俊依舊沒有收斂的各種糾纏,未曾想金碩珍也沒拒絕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。
但也僅僅是維持著炮友般不上不下的關係。
金南俊無奈,金碩珍不鬆口,他就只能繼續充當他專屬的人形按摩棒。
金碩珍常常想,這傢伙可能是屬狗的,每次後入總要啃咬他的後頸,不留下點痕跡就不罷休。
金南俊很沒有安全感,儘管金碩珍並不抗拒他,卻從來不在他家留宿。他天天接送他上下班,他也從不讓他進家門。
金碩珍可不傻,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傢伙肯定會賴著不走。
金南俊一向蠻橫慣了,哪受得了這種委屈,憋不了多久就開始鬧。一下子要求和他確定關係,等對方受不了他的攻勢勉強妥協後更得寸進尺的直接求婚了。
金碩珍猶豫了好幾天,禁不住他一再的軟硬兼施,紅著耳尖答應了。他說自己是孤兒,沒有親人,金南俊懂他的意思,連忙說剛好自己的雙親也長期在國外,不然先登記吧?
你以為這就完了?金南俊才不讓人失望。一天的時間就搬空了金碩珍的租屋處,連合約都解了。
都結婚了當然必須同居了。
隔天,兩人手上閃耀的同款鑽戒馬上被眼尖的同事們發現,不到半天八卦就傳遍公司上下。兩人同進同出好一段時間了,偏偏當事人不公開,大家也不敢多嘴。
這次總算人贓俱獲了,被質問的當下,金碩珍羞澀的紅透了臉,金南俊倒是深怕人不知似的立刻就承認了,還在大夥的起鬨下訂了餐廳下班一起慶祝。
整場飯局金碩珍始終保持著理智,推託酒量不好避開連綿不絕的勸酒,金南俊則興致高昂的一杯接一杯,所有上前敬酒的同事都來者不拒,連伴侶的份都照單全收。
混亂的洞房花燭夜過去,金碩珍第一次在名義上的丈夫家裡醒來,急忙檢查自己的狀態,耳朵、尾巴,很好,都沒有跑出來。
他鬆了口氣正想悄悄起床,卻發現大腿上奇異的觸感,低頭一看,一條毛茸茸的銀灰色尾巴捲住了他。
★★★
金碩珍罕見的在短期內又再次回到獸人村,他實在不知道能逃到哪去了。
長老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也體貼的沒有多問,在晚餐過後邀他留下過夜。
說了一個又一個睡前故事,才終於哄睡羊孩子們,周遭一安靜下來他又想起了金南俊。
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設,才下定決心和人類共結連理,豈料對方竟然也是獸人?而且還是......
想著想著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。
午夜時分,羊群們陷入熟睡,突兀的狼嚎四起,狼群一下子就包圍了羊圈,年幼的小羊們立刻被驚醒。
打從幾年前村裡就不曾再遭遇狼族的騷擾,導致牠們有生以來從沒見過所謂的狼,但身體卻本能的顫抖不止,金碩珍將孩子們都攏在身邊,安撫著牠們驚恐的情緒。
本來只是懷疑,眼下人都追過來了,可見自己的臆測無誤,這臭男人早就知道他的身分了。
所有的震驚、疑慮和不安,都在此刻被憤怒掩蓋。難怪自己總是無條件的對他妥協、臣服,原來是該死的天性使然。
毛髮鬢白的老山羊睡眼惺忪的領著幾隻羊護衛走到外牆邊。
「久違了,少主。」
鼓譟的狼群們瞬時噤了聲,安分的等待首領發號施令。
「我知道他回來了,把人交出來。」
「少主,這跟我們說好的可不一樣。」
為首的狼王身型壯碩,尖銳的犬齒洩漏出磅礡殺氣,「跟我講信用?今天我帶不走他,讓這裡橫屍遍野只是片刻的事。」
此話一出,空氣中的煙硝味更是甚囂塵上,羊護衛們立刻進入戒備的狀態,而長老卻穩如泰山,臉上沒有絲毫畏懼。
局勢一度陷入白熱化,兩方互不退讓也僵持不下。
「我跟你走,別為難牠們。」
相貌俊朗的男子從屋內走出,聲線溫和聽不出情緒,也沒有過多的表情。
倒是狼族的首領立刻收斂了戾氣,頃刻間化為人形涎著臉急忙湊了上去,「老婆─」
金碩珍彷若未聞,轉頭交代了長老他們無須擔心,都回屋裡歇息。
長老很瀟灑的即刻轉身離去了,身後的羊護衛們趕緊跟上,卻又忍不住頻頻回頭張望,「就這麼讓碩珍跟他走了?」
前者一派輕鬆的語氣,「別人的家務事,由不得我們插手。」
「老婆,你回娘家怎麼不跟我說一聲?」金南俊剛剛那囂張的氣焰蕩然無存,摟著他撒嬌的樣子更像隻小綿羊。
金碩珍任他摟著,神情不悅的看向門口聚集的狼群,「帶這麼多同伴來什麼意思?想滅我族嗎?」
男人一手圈著他的腰肢,轉過頭狠戾的眼神喝斥道:「沒你們的事了,通通滾回去!」
眾狼群們趕緊收回差點脫臼的下巴,紛紛夾著尾巴撤退了。
金南俊川劇變臉似的,回過頭繼續演繹著撒嬌小奶狗的角色。「老婆跟我回家嘛,一覺醒來沒看到你差點急死我了。」
金碩珍拿他沒辦法,這人彷彿就是生來剋他的,無奈的嘆了口氣,「以後不准再騙我了......」
「不敢了!我對天發誓,如果金南俊再欺騙金碩珍,就不得......」男人說著就要舉起手掌,懷裡的人連忙阻止他。
「饒過你了。」終究是捨不得。
金南俊正暗自開心哄好了老婆,金碩珍又說了,「以後我回來你不准跟!」
男人雀躍的表情馬上垮了下來,「為什麼啊?我可以陪你回來啊!」
「陪個屁!你是不是想嚇死孩子們?」
「老婆......」
「沒得商量!」
<小番外>
繼位不久的狼族首領隻身大駕光臨,羊族長老特地安排了密室以便兩人單獨商談,門外的小羊們擠破了頭想窺知一二,無奈建材隔音極佳,即使耳朵緊貼牆面也是徒勞。
「從沒想過可以和少主如此平心靜氣的坐下來對話。」
「我也沒想過。」化作人形的少年眉宇間藏不住的血氣方剛,天生的王者風範單從語氣裡也表露無遺。
「說吧,條件是什麼?」在位期間保證其狼族不再侵犯羊圈,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,這點道理誰都明白。
「今天成年的那隻小羊,我要他。」
長老爬滿皺紋的面色如常,心裡卻不禁暗忖:這傢伙消息可真靈通,說人家小羊,自己不也是剛成年的小屁狼嗎?
「少主說笑了,您想吃我們圈裡哪頭羊兒,難道還需要跟我報備嗎?」長者拂了拂發白的鬍鬚,微笑著明知故問。
金南俊可沒他那般閒情逸致,瞇起的細長眼眸顯示不慍,「誰說要吃了?我要他當我的新娘。」
「哦,」長老裝作意外,而後是高深莫測的神情,「這我不能作主,除非他心甘情願跟了你......」
只見那少年痞氣的挑起眉毛,「我就當你答應了。」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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